第517节(1 / 2)
命徐有贞起身,朱祁镇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
“除了东宫之事外,朕还有另一桩事,便是前段时间,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朝廷整饬军屯之事……”
各取所需
历来皇位传承,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换句话说,帝位正常传承的情况下,是上一任皇帝死后,才会有新的皇帝登基,这非常符合皇权独尊,皇帝至上的封建秩序。
然而,再严谨繁复的典制,也总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情况。
太上皇的尊位,就是对于帝位非正常传承时的补充措施,但是,由于是非正常传承,也就意味着出现的情况各不相同,没有一套能够参考的完整体系来操作。
因此,在真的出现太上皇的时候,往往只能参考以往的例子和礼法的基本原则,摸索着前进。
这种情况其实就跟弹簧一样,可以压扁,也可以拉长,但是,无论是压扁还是拉长,都有其限度。
这个限度是很清晰的,但是在限度之内,弹簧被压扁还是拉长,就需要视具体的情况而定了。
古人讲以史为鉴,说白了,无数朝代的兴亡盛衰,就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
漫长的历史当中,有人荒唐,有些放肆,有人克制,有人谨慎……
后世之人,从这无数的前车之鉴中,总结经验教训,通过各种方式,用体制,思想等种种方式弥补漏洞,使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大明从没有出现过太上皇,但是,大明有礼孝仁义,大明的朝臣们,知道他们想要的君王是什么样的,知道天下百姓需要的君王是怎样的。
所以,天子和太上皇之间的这根弹簧的限度,也就很清晰了。
对于太上皇来说,这根弹簧拉的再长,也不能在天子安然无恙的情况下,重临天下,当朝理政。
因为如此一来,逾越了弹簧的限度,弹簧拉断,则二帝相争,必将天下大乱。
而对于天子来说,这根弹簧压的再紧,也不能将太上皇逼上死路。
因为如此一来,弹簧被压到了最扁,朝野上下,天下万民都接受不了一个无故弑兄弑君的天子。
但是,也仅仅是这两个限度而已。
还是那句话,作为非正常的皇位传承手段,太上皇的存在,本身没有太多的历史前例可以参考。
所以,在这两个限度中间,这根弹簧是拉是压,要看具体的情况。
前世的时候,因为种种缘故,朱祁钰几乎将这根弹簧压到了极限,由最开始的禁止出入,到后来彻底的囚禁,禁绝内外,等着朱祁镇自生自灭。
他差那一步,就会将弹簧彻底压碎。
身为帝王,他当然想过彻底赶尽杀绝,但是,那一步的风险太大,谁也无法估量后果是什么。
虽说对于这个哥哥,朱祁钰瞧不上,但是,必须要说的是,南宫之变,他处理的已经足够得当。
用最小的代价,达到了利益最大的目的。
但是,那一场拉断了弹簧的政变,带来的影响绝非一星半点,且不说长远的影响,便说天顺一朝。
太上皇以政变重新继位,朝野中野心必然滋长。
大明自立国以来,反叛作乱的人有很多,但是,朝廷大臣谋逆的,却只有天顺之时。
正统一朝,王振一手遮天,隔断内外,一言出宛如圣命,可操数十万大军行至。
但,他至死也跟在朱祁镇身边,不曾有片刻不忠。
景泰一朝,于谦手握重权,位人臣之极,身负力挽天倾之功,但他心中无一丝一毫悖逆。
可是,夺门之后,先有石亨,后有曹吉祥,皆大肆蓄养私兵,专政跋扈,密谋举兵谋反。
个中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曾经眼睁睁的见过,甚至自己亲身参与过,该如何以谋反的方式获得权力。
人心中的敬畏之心,一旦倒塌,便决然无法再立。
对于朱祁镇来说,他当时已被逼上了绝路,弹簧被压到了极限,自然会用最猛烈的力量反弹。
于是,弹簧一朝反弹,便被拉至最长,直到一头断裂。
这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这代价,无非就是天顺一朝,持续陷入混乱的状态,朝廷运转陷入停滞。
相对于朱祁镇即将得到的东西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然而,对于朱祁钰来说,他无法预估自己压碎弹簧之后,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大明当然不会因一人之死而轰然倒塌。
但是,一个杀兄弑君的天子,毋庸置疑会让朝野上下失去信心,也会给天下的野心家一个借口。
前世的他,接手的是一个国库空虚,百姓疲敝,元气大伤的国家,朝野上下,用了八年的时间,总算恢复元气。
一场政变后,被打破的敬畏之心,需要多久才能建立起来?
三年,五年,还是更久?
朱祁钰不是圣人,若是前世的他能够提前知道夺门之事,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朱祁镇。
但是,那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而绝不会是占据优势时的主动抉择。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对于所有人来说,大家心中只对弹簧的两端,有着模糊的概念。
所以,在这两端之内,太上皇的权力地位到底有几分,谁也不清楚,之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甚至对于朱祁镇来说,也是如此。
自太上皇归朝之后,天子和南宫之间,始终保持着克制的分寸。
天子对南宫以礼相待,好似没有任何束缚,给足了一个太上皇应有的面子和礼节。
朱祁镇自己,也从不逾矩,老老实实的饮酒作乐,没有踏出过南宫一步。
表面上看,是达到了平衡。
但是,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个平衡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
模糊的权力界限不会长久,要使它变得清晰起来,必然要经过残酷的斗争和牺牲,才能真正的划定清楚。
现在,不过是因为太上皇刚刚归朝,双方都没有准备好,所以呈现出的脆弱的平静而已。
掩藏在平静之下,双方的摩擦和试探已然逐渐开始。
钱皇后出南宫祝贺是试探,朱祁钰见太上皇不跪,亦是试探;天子允群臣朝拜南宫是试探,朱祁镇私下召见大臣,也是试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试探,必然会有一个交锋的汇集点。
虽然太上皇已经退居南宫,交政天子,但是,想要真正的从朝廷这团漩涡当中脱身,谈何容易?
何况,太上皇自己,到底想不想彻底脱身,还是未知之数……
清和阁中。
听到军屯的字眼,诸臣顿时都提起了精神。
除了徐有贞之外,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世家勋贵出身,唯一例外的,是驸马都尉焦敬。
但是,焦家虽然不是勋贵,却也是实打实的武官世家。
焦敬的哥哥焦毅,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卫指挥使,但却是宣宗皇帝潜邸时,太孙府的亲信将领。
也正是因着这一层关系,焦敬才得以和皇家结亲,尚仁宗之女庆都大长公主。
既然都是勋贵武将,那么自然也就和侵占军屯脱不了干系,就算是他们自己不在边境,没有亲自动手,那些边将或是为求仕途,或是为自保,也都会自己将肥肉送上门来。
所以,朝廷要整饬军屯,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