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节(1 / 2)
“现在的局势,三哥在狱中,比在外头有用的多,所以,年节之下,只能委屈父亲稍稍按捺思亲之情了。”
杨洪此刻的心绪,杨杰自然清楚。
当初,杨信传来消息,说于谦正在清查军屯,询问该怎么办的时候,杨洪便有些犹豫不定,是该暗中阻止还是放任不管。
那个时候,是杨杰力主,说于谦必是奉了上意暗查,不可和天子作对。
接着,天子下诏召杨能,杨俊进京,虽是拔擢但却暗含警告之意。
杨洪最后听了杨杰的意见,给杨信去信,要他全力协助于谦,所以,于谦的宣府之行才能那么顺利,没有遭到过分的掣肘。
当时,杨信甚至还特意将副总兵府给腾了出来,邀于谦在隔壁居住,衣食住行,不可谓不周到。
但是,局面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于谦在宣府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隐约间,跟杨信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到了最后,每次见杨信的时候,房中都必然有锦衣卫随行。
在军屯一事上,于谦是力主严查严惩的,这一点,在多次和于谦的交流当中,杨信打探的很清楚。
即便在宣府,杨信对他示好到了这种程度,于谦仍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随着于谦从宣府起行回京,对于昌平侯府来说,一场大祸已经近在眼前。
那个时候,杨洪依然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联结势力,先发制人。
须知,那个时候军屯的事情已经蔓延开来,如果杨洪愿意的话,作为宣府的前任总兵官,如今执掌京营的新晋侯爵,以他为牵头人,将牵涉到军屯的一大批势力聚拢起来,在朝堂上围攻于谦,并不算什么难事。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是从不缺少放手一搏的血勇之气的。
何况,杨洪也并非真的在京中毫无人脉,早在永乐年间,他就曾跟随太宗皇帝北征,在老成安侯郭亮帐下效命,至洪熙年间,他又跟随阳武侯薛禄征大松岭,至宣德年间,他甚至曾和清平伯吴成并为先锋,远攻鞑靼。
只不过,正统以后,杨洪功勋累累,足可为一方大将,独自领兵,所以才和这些府邸疏远了些。
后来,随着老一辈的勋贵逐渐凋零,关系便更加淡了。
但是,香火情总是有的,凭杨洪现在的身份地位,若有意结交,对方绝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所以,杨洪实际上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还是因为杨杰。
军屯一事,看似是于谦在操持,但是本质上,必然是天子在背后撑腰。
虽然不清楚天子的决心到了何种程度,可天子既然让于谦去查,必然清楚于谦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所以,一旦走上对抗的这条路,便等同于背弃了天子。
杨洪如今回京不过半年,但是,杨杰却是始终呆在京中的,虽然他并非朝堂中人,但是,杨氏一门在京中也算显赫,杨杰平日里交往的,也都是各家大臣勋贵子弟。
所以,能够得到的朝堂上的消息并不算少。
他深深明白,当今天子是一位怎样可怕的人,所以,和天子作对,绝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于是,他劝父亲,进宫去给天子认错,将一切原原本本的摆到天子的面前,这样念着往昔的功劳,至少天子还能留给杨家一个门楣爵位。
这一次,杨洪听了,但,却没全听……
因为如果按照杨杰所说,杨氏将成为天子整饬军屯的祭旗者,或许最后,杨洪百战浴血得来的爵位仍能保得住。
但是,作为出头鸟,杨家必然会落下一个喝兵血的名头,自此,至少两三代人,在军中再难出头。
这是杨洪绝难接受的结果。
所以,杨洪最终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进宫自承罪状,但是,却没有拿出军屯的事,而是将杨俊跋扈醉杀下属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像杨杰所说的,他心里明白,昌平侯府在,杨俊就不会死,身为武将,只要不死,想要复起十分容易。
杨洪寄希望于,天子惩治了杨俊,贬谪了杨能,能够到此为止,不再追究杨家侵占军屯的事。
为此,杨洪甚至打算将京营给交出去。
但是,最终他失望了。
天子将杨俊下狱待审,将杨能禁足,但是,却没有收回他的京营大权。
自然……也没有要宽赦杨家的意思
杨洪一再退让,甚至称病躲在家中,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交出京营大权,但是,天子却始终无动于衷。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推移,朝堂上闹得愈演愈烈,天子公然在朝堂上为于谦撑腰,以无比坚决的态度,推动了军屯的整饬。
于谦风风火火的在兵部迅速推进,整饬的方案几易其稿,各种各样的消息甚嚣尘上,都让杨洪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一开始他就摆出强硬的态度,是不是,对方就会知难而退?如此一来,杨俊也不必入狱,说不准,现在还能在军府或者京营当中好好的当值……
杨杰心里明白,杨俊被一直关押在刑部狱中,只是一个让父亲最终忍耐不住的导火索。
真正的原因,是他慌了!
他害怕天子真的下了决心,要拿杨家为整饬军屯来开道,害怕到最后,杨氏一门数十年的沙场血战,就此付诸东流。
所以,他开始自我怀疑,开始怀疑别人,开始烦躁不安。
这一切,杨杰都明白。
人皆有死穴。
对于杨洪来说,杨氏一门的荣耀,就是他的死穴!
所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
父亲需要的,是一颗救命稻草。
轻轻地叹了口气,杨杰开口道。
“父亲不必担忧,明日孩儿出府一趟,回来之后,必定给父亲一个解决之法。”
杨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将迟暮,最是悲凉。
可叹他一生征战,最终,国事,家事,皆有所愧……
片刻之后,杨洪重重的叹了口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
于是,杨杰起身一礼,依旧恭敬周到。
“孩儿告退……”
江阁老的办法
眼瞧着,再过两天就是除夕日了,作为最后几天的日子,老大人们基本上都已经闲下来了。
当然,像某大宗伯和某少保一样公然脱岗的,毕竟还是少数。
大多数的老大人们,往往都是到了衙门之后,就开始围着炉子烤火。
内阁也是如此。
应该说,这算是内阁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能够得到清闲的日子。
大伙坐在一起,一块喝喝茶,谈论一番四方风物,京中趣事,倒也别有意趣。
这一日,俞士悦来到公房当中,刚刚坐下,外头便有一阵响动。
接着,文华殿大学士江渊便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着拱手道。
“临近年节,我听闻次辅大人出身苏州,想必对家乡口味十分想念,刚好这些日子,我府中来了一位苏杭出身的大厨,今早做些了糕点,我特意留了一份,次辅大人尝尝?”
俞士悦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推辞,伸手接过食盒,又将江渊迎到房中坐下,掀开食盒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