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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鬼王嗜酒如命,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但与君共饮一杯,既知其器量。当然了他从不会讲话如此文邹邹,这都是口口相传的。
你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个漆黑无月的夜晚,他盘腿坐于廊下,姿势十足慵懒,一只手搭在旁边的矮桌上,另一只手握着传闻中的酒葫芦,正往自己的嘴里灌酒,没错是灌。
你提着灯笼走近,看到酒顺着嘴角留下,经过喉结,浸染了绿色的项链。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拭去,抬眼笑着看向你。
你惊觉他的眼睛是湛蓝色的,比那最清的湖水都要摄人魂魄。他身着一件红袍,领口开到胸以下,又戴着一绿一红项链,配一对红色耳环,可你并不觉得不协调,反倒衬得他皮肤更显白皙。
真不愧是鬼王啊,你小声腹诽。“你就是酉白老头的孙女?”他的声音磁性又好听,纵使不带什么情绪,都叫人听得一阵颤栗。
“没错。你又是谁?”你自然知道他是谁,想来就算没见过的人也能凭着这些特征认出来,可是既来之,自报大名才是礼貌吧。殊不知在他眼里大概是年纪不大,胆儿却肥。
“你竟不知我是谁?”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就快躺倒在廊上,眼睛弯弯勾起,你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爽朗的笑声。原来还可以这样放肆大笑啊。
笑完了,他才用手撑起身子,衣服显得更加凌乱了,隐隐快要露出腹肌。“我是罗夏。”他咳了两声,稍稍正式地介绍了自己。“我今日来讨你祖父的忌酒。唉,自他去世后,我就没怎么喝过好喝的酒了。”他拖着声音慢悠悠的讲,染着几分委屈。
他是鬼王,也曾是祖父的好友。虽然常有传言他狂放不羁且豁达慷慨,但如今他在你面前不过是个幼稚的酒鬼。
你给他打来了酒,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他再次举起葫芦灌酒,继而咂巴了下嘴,“唔,还是一样的味道。”
提起祖父,你不由得有些难过,自己是祖父养大的,身边早已没有别的亲人了,如今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就像站在没有光明的暗处,只余孤独。
今日是祖父的忌日,你叹了口气,缩着身子抱成一团。
“喂,人活一世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他察觉到了你的失落,有些别扭的安慰,“太弱了,不要因为他过得混沌。”他好看的脸此时皱紧眉,似乎因为你的弱小而有些嫌弃。
你没有作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庭院的树,黑暗中的树叶随着风的搅动沙沙作响,一时你俩都没说话,听着风轻语。
“我也会酿酒。”你轻声开口打破了这场寂静。
“哦?小姑娘也会酿酒?”他似乎并未在乎这句话的真实性,似笑非笑地转头用那对眸子看着你,眼中是你看不懂的情绪。
“真的!祖父教过我。”你以为他是怀疑,语气有些急,手撑着桌子稍稍向前倾了些,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一股胡椒、玫瑰和橘子的混合香气,你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有些迷幻。
“好好好,那下次来喝你酿的酒。”他站起身,光脚站在廊前,你也跟着起身,才不过与他视线持平,他盯着你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抬手到一半又放下了,颇不自然地换了个叉腰的动作。
“我走了,你去睡吧,晚安。”他勾唇笑着,看得你心都要荡起来。他转身走了,不忘朝你摆摆手,而你借着那点点微光仔细描着他的身影。
“下次是什么时候!”你朝他喊道。
“快睡,女孩子熬夜会变丑的哦。”说罢身影就消失在远处。
这大概就是你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尔后经年,你都无法忘怀。
此后你听了他的话,继承了祖父的酒铺。你从小就熟知酿酒的工序,但在祖父去世之前,你都未曾酿出过如同祖父酿的那般好喝的酒,祖父总说你的心太杂,可你不懂。
你学着祖父的样子捞上清亮的井水,浸煮谷物,控制火候,置于陶器中,一切都未出差错,可开封那日喝起来还是不一样,你懊恼地跺了跺脚。
“何事惹得小姑娘如此烦恼啊?”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他!你惊喜地看他出现在院门前,抱着手斜靠在门上,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身上印出点点斑驳。
当真是个美人。
你内心这么想着红了脸,用一句无事敷衍了去,迅速将酒坛盖了起来,不想让他见着。
可他早已看到你尝酒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娇俏得可爱。他也不想拆穿你,故作震惊走上前来将酒坛夺了,“哇,是你酿的酒吗?”然后开坛就往嘴里灌。
“哎哎哎,等会…”你没拦住,只得看着他喝完眯着眼,顿了会才道,“有点儿你祖父酿的酒那味了。”
你知他是安慰你,颓坐在廊前,将剩下的酒倒在杯中向他那边推,“酿坏了也不能浪费,一起喝完吧。”
见他不动,你笑了,在他眼中显得有些耀眼,“酒要一杯一杯喝,才能品出味道。”你端起酒杯递给他。
他接去的时候碰到了你的指尖,热得滚烫,烫到他条件反射般缩了手,差点将酒洒了出来。你疑惑地望着他,他躲闪着挪开了视线,学着你的样子喝了两口。
你的酒量还不错,和他比起来倒差了许多。他慌忙接住你向后倒的身子,起身将你抱了起来,“怎的这样轻。”他喃喃道。
送回房间后,他帮你掖了掖被褥,靠在门上盯着你的脸发呆,直至太阳西斜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匆匆关上门走了。
那是你们第二次见面,你睡得天昏地暗,对他却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之后罗夏常来看你,你甚至都要觉得他是否整日无所事事,还总带着些小玩具供你空闲打发时间,像是要将他未曾遇见你的十几年通通补回来。
你先是愣神,继而笑他幼稚,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可还是开心收下,罗列在房间的一角,不知不觉那里已堆满了他送的物什。
他再也没喝过你酿的酒,对此他是这么解释的:等你自愿将酒坛递给我我再喝,如何?你知晓这是他的温柔。
其实你早已懂得了祖父所说的心太杂,如今你一心想要酿出令他满意的酒,认真研究谷物的成熟度,井水是否清甜,蒸煮的温度,酿出的酒得到了四邻八舍的称赞,酒铺的生意也恢复了往日兴隆。
但你从未让他去尝,在你看来,这酒做的还不够好,还差了许多。
只要罗夏一来,你就愿意提早关了酒铺,跟着他去赏风景。他爱看那些波澜壮阔的美景,有时候你真的感谢他带你去找寻世间的美好,让你没有偏居一隅,禁锢在俗世凡尘中。
一开始他总想带你走着去,后来发现人类和鬼族的体力差别真的很大,拉着你走就像拖布袋。隔日他瞥见你那白藕般的手臂上一圈红印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惹得你一阵莫名其妙。
这日他又来了,说要带你去看海。他自然地蹲下身,你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形成鲜明的体型差,身上的温度仅隔几层布料传来,这一刻,你心满意足,只要有他在,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
他背着你快速穿行在林间,阳光和树叶的影子毫不留恋的在身上掠过,耳边只剩下他微微呼哧的喘息声。你半眯着眼朝他说道,“太快了跑慢一点。”
那声音带着潮湿呼在他耳后,他顿时红了脸,耳朵有了变成鬼族那样尖尖的迹象。“什么?”他分明听到了,脚步已经慢了下来。
你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好奇地伸手去戳他的耳朵。谁知得到了他恶狠狠的威胁,“别碰!不然我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