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二)(1 / 4)
第2天
泰雷难以理解眼前的情况。
像是被钝器用力击打过一样,大块血红的淤伤斑驳着青紫,在深蓝色的皮肤上蔓延。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会恶化成这样?
佩戴异能锁,异能量就开始用黑洞作为计量单位的战士。哪怕没有异能锁时,作为奴隶也是远比普通人健壮的天选之子,泰雷对“皮下出血”这种因为血管脆弱才会导致的症状当然一无所知。
哪怕在正规的医院,哪怕由手法熟练的医护人员用更精密的器具进行更专业的操作,也会有人出现这种血肿。这并不是因为受到了多么严重的伤害,仅仅只是因为,人体就是这么脆弱而已。
会因为一些听起来轻飘飘的可笑的事情,轻易受伤。受伤之后要是没有受到细致入微的照顾,就会恶化,就会死。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没有皮毛没有鳞片,牙齿连随便什么动物的肉都撕不开,食物不经过复杂的加工就无法消化。不耐寒也不耐热,环境温度变化过大会生病,甚至温度合适,仅仅因为到了不熟悉的环境就会生病。
失去了信念迸发,力量就如喷泉般涌出唯心力量之后,就变成脆弱的,稍有不慎就会死掉的生物。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年轻的金象族回忆起烈日下的黄沙,风卷起沙砾划过眼角,干涩得令他想要流泪。他想起站在自己身后的族人,扔下武器的瞬间他眼中的恐惧。他说,放弃抵抗会失去自由,可继续抵抗,就会失去生命啊。
最后,他还是失去了生命。是因为监工的鞭子,还是因为烈日的暴晒,或者只是因为跌了一跤而已,他倒在地上,没再爬起来。
肉体倒地时发出的,碰,一声。四周的沙尘扬起,落下,只停滞了一秒,就被命令着催促着继续前进的人群。
他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性命就这样消逝了。
他有资格因此而怨恨吗?怨恨谁呢?压迫他的鲸鲨族,罪魁祸首的鲸鲨王,没能救下他的泰雷,没能帮助他甚至没能哀悼他的族人,还是这充斥着黄沙与烈日,干旱与贫瘠,压迫与被压迫的星球。
如果环境更适宜,如果没人用鞭子抽打他,如果工作更轻松,如果不是奴隶而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有人保护他的安全,有人关心他的身体,那么他就不会死去了吗?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就不会死去了吗?
有几个瞬间,泰雷其实真的想过永远呆在这里。哪怕与仇敌一起,或者说正好和仇敌一起。他们两个一个曾经终结了自己族群的苦难,但为另一个族群带来了苦难。一个刚刚终结了自己族群的苦难,或许正不可避免地走向给另一个族群带来苦难的路上。
鲸鲨王不止一次说过,泰雷与他年轻时候很像。他们的理念或许不同,但处境却可能相似。刚刚以一已动解救了族群,强大却年轻的首领。曾以力量奴役自己的族群,没有力量能强过他的人了。那么,要不要复仇?不然的话,他们先攻打过来,再要奴役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夺回土地,要多少呢?如果少了的话,粮食不够吃,就会有人饿死。夺回全部土地,打败所有敌人,那些繁重危险的工作就交给他们去干吧,不然工作中也会有人死吧?
因为弱小,因为时刻处在死亡的阴影中,因为恐惧死亡,只能将他人的性命垫在脚下,只能压迫他人性命来保证自己的性命。哪怕有一天已经不再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了,也难以忘却这种恐惧,越是身处安全的环境,越是恐惧失去安全,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所谓欲望,只是无限膨胀的对失去的恐惧。
泰雷没法改变他们的弱小,没法改变已经形成的对死亡的恐惧,没法遏制他们因恐惧而无限膨胀的欲望。他只能尽力延缓这个过程,但最终还是要放任轮回发生,然后履行自己的使命,在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亲手杀死自己的族人。
他已经接受这个结局,他已经明确自己的使命了。他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他的力量因此而强大。
但是偶尔,只是偶尔,这个刚成年的年轻人也会想,他真的不想做这种事啊。
他不想压迫他人,也不想杀死自己的族人,他不想杀死任何人。
所以像这样,就这样待在这个房间里,眼前是自己此生的仇敌,足够棘手,足够危险,能够让他说服自己,将所有注意都放到这一个人身上。不用思考使命,不用思考未来,不用思考注定到来的那个双手染血的瞬间。
或许那个瞬间永远不会到来了。
怀抱这样的心情,在这里暂且将它遗忘。暂且。
课题1:a与b亲吻1分钟以上
课题2:a从b体内抽取血液400
任选其一完成,获得10积分
“这是主食吗?”泰雷打开提供的食物,里面分隔盛放的食物冒出热气。这个空间里没有厨房,但是提供了一个叫微波炉的电器,完平板里的使用说明后,他把昨天没动的食物放进去加热,然后端来卧室。鲸鲨王手臂上的血肿据他自己说只是看着唬人,没什么感觉。但是失血400对他影响还是很大,他现在这个比普通人还虚弱的身体状况,已经连起身都会眼前发黑。
所以丢不丢人的先放一边,再不吃饭他可能会死。鲸鲨王打开面前这份一样的,先往嘴里塞了两口咽下去,确认自己视线恢复正常,他放缓进食的速度,“水稻,三平的水量可供不出这种粮食,不出意外你这辈子也就能吃上这一次了。”泰雷听到这话扒饭的动作都停了,“…为什么?”他只是随口一问,有点意外鲸鲨王会跟他说这些,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可以一起吃饭聊天的关系一样,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下去。
“因为这种作物要种在水里,”鲸鲨王倒是很自然地讲下去,甚至还很形象地伸手比了个高度,“至少这么高,没过脚踝。”
泰雷一直知道这人其实有很好听的声音,很适合娓娓道来讲述些什么,只不过过去每一次,都是在剑拔弩张的场景中,听这把好嗓子说出的都是些比武器还锐利的言语,让他有种被剖开的错觉。
而这次,没有威胁和恐吓,没有别有用心的诱导,他只是说水稻的习性,说第二平行宇宙的降雨,说潮湿和连绵的雨天,氤氲的水汽从这些讲说中扑面而来,而泰雷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些仇恨和冲突,好像就在这弥漫的水雾中,慢慢淡去了。它们并没有消失,当然的。只是,就像暂时遗忘那些使命和未来一样,暂时也将它们压在记忆最下方。
将什么放到上面,刚刚看到的那行字,浮现在眼前。
“接吻”
开合的嘴唇,隐约漏出锋利的犬齿,舌尖。不自觉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些东西上,直到食物吃完,泰雷收走餐具丢进垃圾桶,看着它们它们凭空消失。
他没跟别人接吻过。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泰雷试着设想那样的场景,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么,应该没关系吧。
“你不能再继续抽血了。”他把平板放在对方面前,这样说着。”你介意吗?”
鲸鲨王靠在床板上,对这两个选项不置可否,抬头与泰雷的视线对上。他伸手放在年轻人脸侧,将他拉进,直到对方金色的眼睛中看得见自己的倒影。他同样没有过接吻的想法,肉体需求另说,他最看不上爱那一套东西。
特意拒绝倒也说不上,他只是从不发起,他认为那没有意义。所以,没什么不行的。
“好啊。”他回答到。
于是泰雷凑过来,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轻巧的,浅薄地像在试探。但鲸鲨王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