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1 / 1)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是的,斯拉文卡个性很内敛,稍带点胆怯,她并不张扬,不喜欢也不善于表现自己,她很文静。这些判断没错,但巴蒂忽略了斯拉文卡不是一个静态的物件,她是一个正在不断成长、不断变化的十六岁女孩。
当她问他能不能教授无声咒时,他没有放在心上;当她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傻傻练习时,他也没有特别关注;而当她的粉碎咒终于有一天残忍地划过他的手臂时,超乎意料的刺痛让他惊醒了,巴蒂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斯拉文卡不明白,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自己平平无奇,又或许是她本质谦逊,而巴蒂·克劳奇在某些方面又太傲慢,导致她们对彼此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错误。
巴蒂开始认真看待斯拉文卡,但这是所有事情失控的开始。因为一旦他这么做了,他就发现斯拉文卡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她并不自卑,也不像他那么敏感;她认为自己不够优秀,而当她面对确实跟自己有些差距的人物时,她足够坦白的心迹让巴蒂由衷的害怕。她具备曾经在巴蒂的认知里所有属于人性软弱的特质,更要命的是,偏偏她们又有着相似的背景,相似的成长环境和相似的亲人,但斯拉文卡反而却是一座沉稳的山脉,足够稳定,足够扎实。
人们常常以为只有同性间才会分外眼红,巴蒂曾经也信以为然。如果一定要说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那大概是她们恰恰在一定程度上太相似了,所以他在不断对照的时候,发现斯拉文卡渐渐有了能够抵御父辈、家族和规训的能力,她的自我让她悄然脱离了那些傲慢迂腐的掌控,与巴蒂渐行渐远。
阿拉斯托战役对于她们的关系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但那是在一个毁灭性的错误发生之后的事,在那以前,他从未说过(哪怕之后她们是如此亲密),他也从未提及过,或真正袒露过他在那场战役发生时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和其他人一样,那是他第一次参与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他没有英雄情结,正式加入战局前其他人的紧张情绪只是轻微的影响他了一些,此外大部分都来源于斯拉文卡的存在所施加的压力。巴蒂一直试图用漠视来掩盖自己的密切关注,他实在太好奇,又或者说太不安,经他指导过的这个潜力巨大的对手会在战场上有什么出色表现。当突发状况来临时,她会用他教的四分五裂来应对吗?如今她的实力具体到了哪种程度?以及斯拉文卡到底是不是有意隐瞒了一些她自己的真实情况。
巴蒂默默担忧着,跟她一同上了战场。那是时局失控的开始。
一道咒语发出的强光把他拉出了自己的世界,他冲向了斯拉文卡——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前——她们一同重重的跌进草地。疼痛很快涌上他的感官,巴蒂知道自己受伤了,只是是在她们暂时性的逃离战斗中心点以后的事。
她们躲在一栋房屋后侧,他知道斯拉文卡在看自己,她感同身受的疼痛比伤口更刺激他的神经,她的咒语温柔的裹住那些受伤的地方,这让他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一处被抚平了,但很快,他认为当下更应该想把注意力转入战争的异样上。当然,巴蒂敏锐又精确的捕捉到伊戈尔·卡卡罗夫的身影,他很明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管怎么样,他都笃信自己不会死在这。斯拉文卡也一样。
但当他们溜进一户住宅区后,他敏感的神经就把他撕裂成了两部分。一方面,他很强烈的产生了郁闷的情绪,斯拉文卡只是围绕先前的血腥插曲开始了她的第一句话,而他为她受到的攻击,因她破裂的皮肉,和时间一样流失的鲜血,她全都只字不提,甚至没能给予一句他应得的感谢。巴蒂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男人,但来自斯拉文卡无意识地忽略超出了他的对方行事的预料,他在那时甚至还将此过度引申为斯拉文卡·加兰,实际上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基于善良的关心也不过是一种客套罢了。
不过,在巴蒂身躯中剩下的那部分冷静、自持且充满理性的思想很快告诫他,要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杂念,一个成熟的声音为巴蒂找来了一些合理解释:斯拉文卡对战争时局的关注不正是他所熟悉的那样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显然拥有更多的理性思维来引导她做了一个正确又客观的关注选择。然而,他越是这样剖析,就越是对自己产生的郁闷感到不够满意——巴蒂在当时几乎无法忍受自己的感性,他甚至觉得在自己的人格中存在着某种致命缺陷,跟斯拉文卡比起来,他显得太不专业、太幼稚了。认识到这点让他开始疯狂的想要扳回一局,似乎是为了自我安慰,在那个时刻,他开始想做出一件“大事”,以此来胜过斯拉文卡。
于是,对身旁这位同伴的存在巴蒂开始摆出一副漠视的态度(显然他认为这是冷静的一种表现),他强迫自己对目前的事态做出正确又理性的分析,他向来能做到这点。可是斯拉文卡接连的出色应对让他持续性的备受挫败。
他希望她会被吓到,像只受困的独角兽警戒紧绷,她会变得慌乱,发射的咒语达不到状态。他总是期待着她的失误,但斯拉文卡很快便学会了这个战争游戏的玩法。她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快速准确的判断,她是个很好的搭档,绝不拖人后腿;面对敌手,她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害怕情绪,她身体紧绷,但那只是为了下一场不知何时开始的战斗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