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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的群演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坐在观众席鼓掌,在闷热的演播厅里一动不动坐上十几个小时,就能拿到一点报酬。
对沈灼野来说,这钱拿得轻松到像是做梦。
所以陈流失魂落魄地找他帮忙,说弄丢了东西,找不到的话母亲可能要丢工作……沈灼野就跟着来了废钢厂。
那些混混早就埋伏在这,把他堵了个正着,一棍子砸在后心。
陈流吓破了胆子,看着沈灼野被按在地上,以为这事到这就完了,哭着求他们把dv还给自己。
“到了这时候,这些人又忽然反悔,要他们去偷学校的书款。”
宋季良说:“这其实也是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他们逼他们两个偷钱,要是不干,就跳高架。”
“爸。”宋季良蹲下,按住那个手机,“你觉得小猫会选哪个?”
家里是奶奶最先管沈灼野叫“小猫”的,奶奶喜欢小野喜欢得不得了,可那些坏孩子竟敢管沈灼野叫“小野种”。
奶奶就绞尽脑汁,想了好些天,想出个新的小名。
这是家里人才叫的,每次一这么叫,沈灼野就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整个人烫成一小团,乖得谁都能摸一把。
宋国栋沉默,他这次不再贸然开口,只是脸色沉得铁青,想要挪开这个儿子的胳膊。
宋家其实没人见过沈灼野的另一面。
宋季良没见过,宋国栋也没真正见过,他只知道沈灼野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并不了解实情。
沈灼野从不在宋家人面前打架,他怕被看见自己不乖,怕自己不乖就要被赶走了。
“他怕得没错。”宋季良说,“他不乖,您就不要他了。”
宋国栋在这句话里暴怒:“我没有!我是气他不学好,气他撒谎,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能有多大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季良就把手撤开。
dv画面乱晃,偶尔向下一扫,高度悬得叫人头晕目眩,一不小心就能叫那些断裂的钢筋穿透。
这种恐惧能轻易叫人的理智崩断,哪怕是看dv记录的画面,依然会窒息到喘不上气。风很大,穿过锈迹斑斑的窟窿,高架下模糊的尘埃翻滚,仿佛一失足就能坠进万丈深渊。
陈流被人往断裂的岔口一怂,就彻底吓瘫了,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站都站不起来。
“要么把钱拿来,要么‘飞’两把。”那些人笑嘻嘻拍沈灼野的脸,“要么烧了你那个破仓库……想明白没有?”
画面很模糊,混乱的、破碎的光影里,沈灼野站着,黑眼睛静得慑人。
沈灼野说:“好。”
他跳向看不见的深渊。
调查这桩案子的过程中, 有很多次,宋季良必须克制自己不违反纪律。
被撬开嘴的那几个人渣崩了心理防线,一口气招供出不少, 报出一连串人名, 又招认当时的情形。
“我们就是吓吓他……真的!”这些混混生怕背上个故意伤害之类的罪名, 结结巴巴拼命辩解, “谁知道他会选这个?谁谁敢跳那玩意!真掉下去立马就死透了……”
就算是再胆大的亡命徒, 也不敢跳那么高的钢架。
这是钢厂用来高空作业的,后来因为整厂搬迁原址废弃,拆除的资金又不够, 就一直放在那。
焊点都锈得透了,风一吹甚至隐隐摇晃, 下面是手指头粗的钢筋,把掉下来的人捅个对穿,比捅一块豆腐轻松。
就连这些混混自己耍威风, 也只是在下面几米高的钢架……爬这么高, 就是只为吓唬人的。
“那小子, 那小子不要命。”瘫在地上的混混低声含混着嘟囔,“他是真不要命, 他不知道害怕,你亲眼看见了就知道……”
这些混混亲眼看见了。
他们眼里的这个“野种”, 不知道害怕, 也不知道惜命。
……就好像, 比起偷钱和烧仓库, 对沈灼野来说, 反而跳钢架才是最容易做的。
沈灼野宁可选这个。
“今天下午。”宋季良对宋国栋说,“我去了废钢厂。”
宋季良下午去现场, 按着这些人说的位置,实地勘察测量过。
按照沈灼野在体育队里的跳远成绩,跳过这段距离,在理论上不难。如果前面是沙坑,沈灼野还能跳得更远。
但跳钢架要的不是理论,这东西比的是谁更不惜命。那些混混叫闹鬼吓疯了,心理防线崩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一起流,哆哆嗦嗦回忆,沈灼野跳了不止一次。
最悬的一次,下头刮的风实在太大,沈灼野的落点再偏一寸,就要掉下去。
爬起来的沈灼野问他们:“够吗?”
“不够我接着跳。”沈灼野说,“够了的话,你们把dv还他。”
说这话的时候,沈灼野在钢架的另一头,那边锈蚀得更严重,叫风吹得摇摇欲坠。
没人看着不害怕,拿着dv的人手都哆嗦得厉害。
这些混混还没想闹出人命,真把人逼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蹲班房,谁也跑不了。
就这么,这些人硬是叫他们眼里的“小野种”生生吓唬住了,什么话都再放不出,只得放了人。
“小猫……”宋季良让自己把话咽回去,纠正了称呼,“受害者以为,这事就算了结了。”
这时候的沈灼野,已经不能再叫这个小名。他已经不怎么来宋家,因为宋国栋认定他不学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