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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小殿下吃力喘息,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水汽,“别走。”
“妈妈在,妈妈不走。”
皇后紧紧拉着那只手,他们抱着他们的孩子,一刻也不停地向医疗室赶过去:“爸爸妈妈都不走……再也不走了。”
这次意外提醒了他们,伊利亚的改革必须要提前,必须要早些做更周密和完善的准备。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假如他们没有被不知名的力量搭救,九死一生地脱险,而是死在了那场陨石雨里……他们的孩子会怎么样。
做爸爸妈妈的完全无法去想,假如真是那样,他们的孩子会过什么样的一生。
发着高烧的小殿下被爸爸妈妈抱着,一路抱去医疗室,小心翼翼放到诊床上。
刚一离开熟悉的怀抱,他们的孩子就挣扎起来,医生正在测量他的体温,吓了一跳:“不能乱动,陛下——”
医生是怕伤到他,在请皇帝和皇后陛下帮忙。但听见这个称呼,病床上的小皇子就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医疗室的白墙,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微弱的光芒就渐渐暗淡下来。
“随便……用什么药。”少年皇帝轻声说,“让烧退下来,我喘不过气,心脏很疼……跳不动了。”
他低声保证:“给我用些药,强心剂,什么都行。我会尽快回去工作……”
这话还没说完,就有极轻的力道拍进他手掌心。
于是剩下的话就因为愣怔,暂时停在了喉咙里,没有被继续说出来。
伊利亚的小皇子挨罚,才会被打手心——通常也不会用力,只不过是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但这次连“轻轻落下”也不算确切。
那是中途就因为心痛、心碎失了所有力气,根本不舍得丝毫用力的,剧烈颤抖着的惶恐抚摸。
乌黑涣散的眼睛里慢慢显出茫然。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皇后已紧紧将他抱住,不准他再胡说:“谁叫你这样的?”
做妈妈的已经心碎到极点,抱着自己的孩子往怀里藏,绝不准自己的孩子再去听乱七八糟的话、再去做这样荒唐离谱的事。
滚落的眼泪打湿了衣物,被妈妈抱着的小皇子仍旧不知所措,本能地抬手,去抹妈妈落下的泪:“我……”
他勉强说了一个字,就被紊乱的心跳逼得脸色煞白,不得不闭紧眼睛,吃力喘气。
力竭坠下来的手被妈妈紧紧握住,贴在脸上,冰凉的泪水把手指打湿,又继续向下淌。
很少会有这样真实、这样详尽的幻觉……简直像是真的。
被病痛折磨到极点的少年皇帝,攒够最后一点力气,吃力地、艰难地掀开眼睫,看向模糊的影子。
他什么也看不清,但那影子像是真的,爸爸妈妈的影子像是真的,触碰和气息也像是。
是不是在人死之前,就能实现最强烈的愿望?
“我在……”年轻的皇帝轻声说,“我在筹划白塔,爸爸,请帮我建它们,我吵不过……”
十六岁的皇帝还吵不过那些贵族大臣。
要再等一两年,等收拢权力、对伊利亚有足够的掌控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做这件事。
但计划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就在大桌子的最上一格抽屉里,本来就是想等这次巡视结束,拿去给父皇看的。
伊利亚最聪明、最骄傲的小殿下,每天忙活的当然不只是养花养马养战神,也在尽己所能帮爸爸妈妈的忙。
“我想睡觉……”小殿下低声抱怨,“妈妈,我睡不着觉。”
小殿下说:“我很想睡一大觉……”
他被妈妈环着肩膀抱住,额头靠在妈妈的颈间,柔软温暖的手掌覆住他的耳朵,四周就一瞬间变得安静。
很安静,没有嘈杂了,只有爸爸妈妈的声音,只有心跳和呼吸。
爸爸在向他承诺,不管是白塔红塔还是绿塔,就算是黑塔也一定能建起来。
妈妈在轻轻拍他的背,抚摸他的胸口,温暖安静的黑暗覆落,挡住所有刺眼的光。
很好哄的小殿下这就满足了,慢慢闭上眼睛,软软的头发搭在额头上,看起来格外孩子气,苍白的脸庞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小殿下睡进爸爸妈妈的怀抱,彻底放松身体,很惬意、很舒服地轻轻叹了口气。
被年轻的皇帝自行强迫着,用了不知多少透支生命的药剂,不停吃力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解脱。
刺耳的警报声尖锐长鸣,早就格外紧张严肃的医生们立刻围过去:“陛下,请先退后……”
……
这场汹涌而至的重病,一度几乎将小殿下从伊利亚夺走。
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小殿下都在昏迷,靠仪器维持生命体征,无法吞咽任何食水,无力醒过来。
这一个多月里,军部回来的、“功勋卓著”的那位中校,无数次疯狂地想要冲破封锁闯进来,却始终被拦得结结实实。
最后一次他被侍卫驱逐,被勒令回军部恪尽职守,不准再进皇宫——他被收回了特许,再进不去那座暖宫。
军部的老负责人去接领,惹了不少麻烦的中校杵在花园里,狼狈得像是失了魂。
“殿下还好。”老负责人告诉他,“在睡觉,殿下累了。”
“至于探望殿下,陛下认为这不是你的职权范围——表达适当的关切就够了,你应当恪守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