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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身在其中的人尚觉难熬,庇护这座白塔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老师们猜不出,他们每天都教这里的孩子,不要被声音影响,不要去听那些嘈杂的妄议……可这也不过是“道理”而已。
倘若知道了道理就能做到,这世上也不会有任何困难了。
……
在这样带着哭腔的追问里,老负责人也沉默下来。
他同样给不出回答。
老负责人将手按在那个老师的肩膀上,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忽然抬头。
努卡倏地抬头,他带来的舰队成员也反应极敏锐,接二连三蹦起来看过去。
——窗户前面,正准备把柏枝连起来逃跑的、身体素质最好的那几个孩子,炸开了从未有过的欢快喊声。
老负责人视线颤了下,他几乎没过多思考,就将凌恩囫囵推出去,重重关上门,抬手反锁。
“陛下!”脆生生的惊喜喊声从这群孩子里炸开,“陛下,陛下,陛下——”
披着银斗篷的陛下,一觉刚刚睡醒,被柏树枝从雪洞里拽回来。
“陛下!”胸前满是奖章,虽然毫无精神力、但一口气赢了十七个军校生的孩子扑过去,把手伸给庄忱,“给我您的手!”
小小的少年用力拉住那只手,更多的手立刻伸过来帮忙,庄忱被柏枝引着,叫这些人从窗户外不由分说拖进来。
七年的时间没留下任何痕迹,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眼睛——深邃澄明,山远水长。
只要低下头,稍微透出一点笑影,就能惹得身上挂着的孩子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庄忱快被眼泪淹了,也不管哪个,随手拍一拍揉一揉,“别哭了……来领水晶。”
他带回来不少水晶,都是在海伦娜捡的,很漂亮,每一颗都被系统打磨得闪闪发亮。
还有糖和坚果,还有巧克力——今晚破例,系统买了不少几乎没有度数的甜酒巧克力。
伊利亚最年轻的皇帝,在葬礼的晚上,被蘸了清水的柏树枝引着,回来看望故人。
回来见他们的陛下, 身体简直像是完全好了。
努卡愣愣站着。
有那么几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随即就猛地醒过来,扯住身旁的舰队成员, 用力向前推。
这支独立舰队里的年轻人, 全是伊利亚的皇帝过去养出来的孩子。
“去, 快去。”努卡一个一个把人拍醒, 用力推过去, “别跟孩子抢,排队,别碰伤了……”
白塔里的孩子没有精神力, 不能用精神力保护自己,也不能迅速治愈伤口。
这些独立舰队的精英成员相当紧张, 谁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哪个。
他们的好陛下不怕。
庄忱对自己养孩子的本领很有把握,被一双双锃亮的眼睛雀跃盯着, 低下头笑了笑, 就张开手臂。
小不点们惊天动地扑上去,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不停往他的斗篷里塞东西, 每个都死死抱着陛下不撒手,非要被摸一摸脑袋才肯不掉眼泪。
“是给您的。”最厉害的那个孩子不停向外掏勋章, “陛下, 这是您的, 您是最好的, 第一名, 我给您赢了很多第一名……”
哪怕没有精神力,他也在格斗和身体竞技项目里打败了十多个军校生, 因为这个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断的骨头重新接上,一声都没哭过。
这会儿他哭得也最厉害,几乎站都站不住,他是白塔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是生和死。
知道什么是葬礼、什么是守灵,知道今夜陛下回来看他们……为什么身体像是完全好了。
因为那样辛苦的一生,已经完全走到了头,只剩下最后的道别。
因为伊利亚的皇帝陛下……其实早已独自留在了那片暗淡的“残星”。
陛下接过那些勋章,向他道谢。
陛下把他拉过去,按了按肩膀、拍了拍背,温声表扬他:“长高了。”
最厉害的孩子在这一瞬间,就完全变回了七年前的小豆丁。
他的眼泪噼里啪啦涌出来,大哭着朝陛下告状:“打疼了,陛下,军校那些人打人好疼,我的胳膊被他们打破了……”
他掀起袖子告状,掀到一半发现掀错了边,立刻换成另一边的袖子。
他把扭断骨头的胳膊藏起来,藏到身后。又举起另一只手,举得老高,把破了一点皮的伤口给庄忱看。
那伤口其实早就好了,只有半公分长,小手指头那么大,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白痕。
“这么严重。”陛下哄人的本事还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低下头去认真检查,“有没有住医院?”
他又哭又笑,抹着眼泪用力点头:“住了,但我没哭。陛下,我忍着了,我以后自己打回去……”
陛下就颁发给他一颗巧克力:“坚强英雄勋章。”
其他孩子立刻羡慕,争先恐后地掀起衣服,到处找磕破皮的地方……找不到的就努力把眼泪憋干净。
能忍住不掉眼泪的孩子也有勋章。
一群乖乖的小孩子,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排队踮着脚,把胸口挺得老高,等陛下亲手颁发“不哭勋章”。
庄忱捡起过去的经验,挨个得心应手地哄好了,行云流水送回老师怀里,拍着背催这些孩子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