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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得最惨的时候,宁阳初身上也很少会有这种颓丧萧索。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团队的按摩师和医生围着他转,像是块冥顽的石头。
这种情形让裴陌皱眉,快步过去:“怎么回事?”
“我最近不想比赛了。”宁阳初摘下毛巾起身,他对裴陌说,“我状态不好,需要休息。”
裴陌并不介意他休息,裴氏并非养不起一个宁阳初。
他介意的是宁阳初的状态:“你怎么了,为什么状态不好?”
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好像这真是个可以被提出的问题——只是参加了一场葬礼,只是死了一个人,为什么会状态不好?
于是宁阳初也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说为什么?”
“你不需要为我的事负责。”裴陌眉头蹙得更紧,他从没见过宁阳初这种态度,“我和他的事……我会处理。”
“我会处理干净,今天会有人去收拾二楼,会把所有东西都清理掉,不会留什么痕迹。”
裴陌对宁阳初说:“你不需要在意这些。”
他的确因为想起一些旧事,昨晚状态不好,做了些不理智的事。
因为这个意外,他也没有按照平时的习惯,在比赛前打电话给宁阳初,帮他排解压力。
但这只是偶然情况,今后不会再发生。他会送宁阳初一份礼物,再单独抽出一段时间,陪宁阳初调整状态。
……
他对着宁阳初说出这些话,可得到的却只是沉默——宁阳初唯一有的反应,是在裴陌说要收拾二楼、处理干净的时候。
听见裴陌的安排,宁阳初张了下嘴,像是有话想要说,又想起自己从任何角度都完全无权干涉这件事。
他能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干涉裴陌处理温絮白的遗物?
太荒唐了。
宁阳初忍不住觉得荒谬,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我不会住到你家去。”宁阳初说,“你不要找我,我要出去散心。”
裴陌被他的态度引得不悦,眼底神色沉下来,压着脾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宁阳初根本不想怎么样,他什么都不想干,他心情糟透了,烦得想去偷手机。
……偷手机,躲进厕所里,找温絮白聊天。
这是和温絮白成为朋友后,宁阳初最盼着干的事。
他每天都想偷手机,拿“天啊温絮白居然想骑大摩托车”当威胁,骚扰温絮白不干正事,一起打游戏聊天。
宁阳初胸口发闷,他狠狠咬住腮帮的软肉,不让自己继续想这件事。
……温絮白明明说好要来看他的比赛。
那个无所不能的温絮白,比咨询师会聊天,比营养师会配菜,比赛事分析师懂得比赛心理学,看了他几场比赛录像,就能找出他心态上的漏洞。
宁阳初崇拜温絮白崇拜得要命。
这种兴奋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宁阳初兴致勃勃地拉着温絮白讨论比赛,却在听清对方说的话后彻底愣住。
他在温絮白那,听到了过去在高中时格外信服、直到现在也奉为圭臬的理论。
……直到那天,宁阳初才陡然醒悟,极为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慢慢认清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裴陌,才是真正的裴陌。
而他高中时,依赖崇敬的那个裴陌……是在模仿温絮白。
高中时的裴陌,一直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模仿温絮白。
裴陌恨温絮白和裴家,发誓要报复,于是就要先装成一个足够好的人。裴陌认识的唯一足够好的人,就是温絮白。
太讽刺了。
那些稳重、关切、照料……全是假的,是拙劣生硬的模仿。
裴陌会那样对待他,只是因为裴陌被温絮白那样照料过。
而接下来的那些年里,随着婚约逼近,裴陌对温絮白的憎恶反感愈演愈烈——这种攻击也终于无差别蔓延,殃及同温絮白有关的一切。
于是裴陌不再模仿温絮白,裴陌甩脱了这个恨到极点的枷锁,身上不再有温絮白的影子。
这个发现太荒谬了。
宁阳初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脑袋,他整宿失眠,盯着天花板,他想和裴陌分手,可裴氏给他的恩他偿不完。
他没资格对裴陌提这个,裴氏给了他在泳坛里的位置,帮他摆平一切阻碍,帮他把那个烂人生父送进监狱。
他是裴氏的全系列代言人,他只能一直给裴氏拿金牌。
这样的痛苦把宁阳初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压力倍增,濒临崩溃,终于在赛前的一晚偷出手机,给温絮白打电话:“絮白哥,我难受,我不想比赛了……”
“别着急。”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立刻回答他,“怎么了,有什么要我帮忙?”
宁阳初怎么敢和他说实话,他的那些痛苦和煎熬,是建立在他的存在本身对温絮白的伤害之上。
他活该的,他居然听信了裴陌的鬼话,去做一个伤害温絮白的帮凶。
他心安理得地伤害一个这么好的人,这是他的报应,他知道错了,可不知道怎么改。
裴氏的恩死死压在他背上。
“……这样。”电话的另一头,温絮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很沉静果断,“如果你不想比赛,我让人报病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