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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
金花羞愧难当,低着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章二狗也是气急了,他恨自己当初让金花把孩子带走了。
原本想着,女儿家跟在母亲身边,或许会更好一些,总比跟着他这个爹要好。
可没想到,他却害了自己的女儿。
他恨崔屠夫,也更恨金花。
如若金花一直是好欺负的性子也就算了,以往在他面前,那样凶狠的一个人,到了别人家,就因为人家有点钱,就一直低三下四的,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他接受不了。
他看着一直在哭的金花,怒火和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平复下来。
“你出去,不要在这脏了银银的眼……”
他长呼一口气,不想跟金花再说话了,拖起金花,就往外走。
走出来之后,他便将金花狠狠地扔到了院子里,“滚吧!”
金花摔得一个踉跄,浑身的伤,更疼了,蜷缩成一团,半天没动。
沈清和陆泾站在院子里。
看到这一幕,沈清过去,探了一下金花的伤势。
下一秒,她站起身来,蹙了蹙眉道:“她伤得太重了,先送去医馆吧。”
章二狗恶狠狠地道:“沈娘子,你管她的死活做什么?像她这样的,根本不配为人!”
沈清淡声道:“那就看着她死在你这里?”
章二狗一噎。
其实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着金花死在这里。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心情很复杂。
但他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金花死在这。
章二狗含恨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没有说话,反而坐在门槛上捂着脸哭起来。
沈清见状,先对旁边的陆泾说道:“陆泾,你出去看看能不能借一辆马车,把她送去万安堂?实在不行,去万安堂让伙计准备一辆马车也可。”
陆泾点点头,便出去准备,活像是沈清的助手。
沈清重新蹲下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金花的伤势。
金花一直蜷缩在那里,哭个不停。
她身上和章银银一样,几乎是新伤加旧伤,就没好全过,伤势太重了,而且人瘦得厉害,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沈清查了一下,见金花没有内出血,还算是好的。
剩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等会送去医馆处理一下就好。
确定这些,她转过头去,便见章二狗还坐在门槛上哭。
他捂着脸,一边哭还在一边说:“她,她就不是人……打死我都没想到,银银跟着她会弄成这样,她就是死有余辜,我说她犯贱,我也是犯贱,她死了就是活该,我管她做什么……”
沈清闻言,走过去,拿出帕子,递给章二狗:“擦擦吧。”
章二狗抬起一张鼻涕眼泪混成一团的脸,看了看沈清手里的帕子,摇摇头,用衣袖擦了擦脸,不想要弄脏沈清的帕子。
章二狗吸着鼻涕,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金花,忍不住哽咽道:“沈娘子,你说她图什么?”
沈清没有说话。
只听见章二狗好像自言自语似的。
“她以前在我家的时候,我家穷,我觉得自己对不住她,没能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她打我骂我我都认了,从来不敢给她说一句重话,更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是呢,她听了她哥哥们的话,觉得我没出息,要跟我和离,还要把孩子带走,我也认了,可是怎么到了崔屠夫家里,她就变了个样?成天被那个姓崔的打骂不说,还连累了银银,险些要了银银的一条命,这都是为什么啊……”
沈清道:“这种事情,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夫妻之间的道理,我不太懂。但为人的道理,我还算懂一些,我以前听人说过,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像是一股力,正常来说应该是平衡的,对双方都好都没有损害,当一方过强,另外一方自然而然会受到压制。在你家的时候,你弱,金花就强,到了崔屠夫家,崔屠夫强,金花就弱,大约也是这样的。”
“也有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原因,她就是被打服了,被驯服了一样。”
沈清淡淡地道:“我见过驯兽的,一开始抓来的野兽,总是不肯听话,驯兽的人就会用各种手段,打到它惧怕,打倒它不敢反抗,又或者威逼利诱,让野兽不得不服从,不敢不服从。”
章二狗愣住了。
沈清见他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其实都是我听来的,至于是不是,对不对,我就不知道了。”
章二狗抿了抿唇,握紧双手,沉沉地盯着地上的金花。
他心里明白,沈清说得有道理。
金花或许一嫁过去的时候,曾经凶过厉害过,可是崔屠夫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允许女人爬到自己头上。
他会变本加厉地动手,将金花打服。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总有被打服的一天。
在极端地惧怕之下,金花或许不敢再反抗,或许会做出自己无法操控的事情。
但章二狗还是不想要原谅她。
她的屈服和退缩,都是害了章银银的原因之一。
同时,他也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章银银跟着金花是一件好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
沈清瞥见他的神色变化,猜到他在想什么,淡声道:“其实,没有让你选择原谅,或者是不原谅,人心都是复杂的,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对待每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样,父母未必爱子,对于一些人来说,父母、子女、亲友,、原则都抵不过自己的性命,这也是寻常。既不必钻牛角尖,也不必把自己困在所谓的仇恨和愧疚中,一件事过后,无论它是好还是坏,过去了都是过去了,没必要沉湎在过去之中,凡事都要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