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当时的阿鸢将满十五,还存着少女怀春的心思,卫循又是京城难得的俊俏郎君,予他做通房阿鸢是欢喜的。
只是卫循这番话就像一桶冰水从阿鸢头上落下,彻底打消了她的旖旎心思。
三年来她谨小慎微,在侯府如履薄冰,受再多的委屈也没想着给卫循添麻烦。
她什么也没有,但这颗心还能守住。
主仆两人忙活了半夜,才将这六套衣袜都绣完。
针线收起的那刻,阿鸢眼前晕眩发黑,差点栽下床,还好有春桃在旁边扶住了她。
“主子这是何必呢,明明就是跟世子爷一句话的事儿”
小丫鬟恨铁不成钢,阿鸢却勉强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我缓缓就好。”
她以前的日子比这苦多了,如今只是熬两天夜,身子倒是娇贵起来了。
阿鸢心中划过自嘲,比起春桃的怒气,她真没觉得委屈。
如今能安稳的活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春桃替她揉了会儿眉心,见她脸色没那么难看,才退出去。
烛火熄灭,房门被带上,屋里重新恢复平静。
阿鸢今日累极,强撑着才把衣袜绣完,此时脑袋刚沾了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梦中并不安稳,梦中是漫天的火光,耳边充盈着哭嚎声。
谢父谢母的胸口插着箭倒在地上,年仅五岁的阿鸢扑在他们身上哭哑了嗓子。
“爹娘”
谢母用着最后一口气推开她,“阿鸢快跑,答应娘活下来。”
话还未说完,远处又射来一支箭,正中谢母心口,鲜血喷洒在阿鸢脸上,刺目又滚烫。
她呆愣住,看着远处的马跑过来,脚上像镶了钉子,抬不动分毫。
然而母亲的话萦绕在耳边,阿鸢来不及悲伤害怕,强迫自己逃,可五岁的孩童又怎能跑赢烈马,很快她就被土匪抓住甩在马背上。
那土匪粗鲁的擦干她脸上的血迹,看到阿鸢的样貌,土匪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女娃,看来能卖个好价钱!”
乱世的女子就是商品,而青楼楚馆就是出价最高的货主。
阿鸢被卖进烟雨楼,成为待价而沽的羔羊,只等养熟卖给新的客人。
十年的瘦马生涯,阿鸢时刻谨记母亲的话,再苦再难也要活下来。
可再多的承受也有极限。
谢家的大火和烟雨楼的鞭子冷水在梦中来回交替,阿鸢蜷缩在被子里,泪水沾湿了枕头。
“娘,阿鸢活得好累。”
“阿鸢想回家”
避子汤
卫循虽吩咐过今日不用给老夫人请安,但阿鸢还是卯时正刻就起来。
炭盆里的火已经熄了大半,阿鸢抱着被子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袋也清明了许多。
春桃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个青缎袄容长脸的婆子。
她手中端了个托盘,见到阿鸢微微颔首,将托盘中的瓷碗递过去。
“谢娘子快趁热喝吧。”
阿鸢坐直身子伸手接过,白瓷碗中盛着黑漆漆的药汤,还未入口就已闻到那股子难捱的苦味,可阿鸢就像习惯了般,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药她将瓷碗还给婆子,又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中,“劳烦嬷嬷走这一趟。”
“不过是替主子办差,当不得娘子这声谢。”起了大早熬药的婆子攥了攥荷包,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她是卫老夫人院里的,知道昨晚卫循来过,今日一早便去厨房熬了这碗避子汤,掐着点给阿鸢送来。
卫循还未娶妻,不管是他还是卫老夫人,都不会允许阿鸢在世子夫人进门前生下庶长子。
阿鸢也清楚这点,所以每次避子汤都喝得爽快。
婆子办完差事没有多留,攥着荷包离开了玉清院。
别看阿鸢没有名分,但到底是半个主子,除了侯府的几位主子,平日也就她能得几样阿鸢做的绣品。
婆子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素来有几分眼力,自然知道阿鸢的手艺多好。
这荷包放在外面,也得要几两银子呢。
想到这,婆子心里那点早起的怨气是一点也没了。
甚至还盼着世子爷每月能多来几次,也让她多得些打赏。
“主子,喝些蜜水漱漱口。”
婆子走后,春桃就赶紧倒了杯蜜水给阿鸢漱口。
等口中那股子苦味咽下去,阿鸢攥了许久的手心才松开。
她其实极怕苦,只是爹娘死后再没人哄她吃药。
没人疼的孩子,总是更懂事些。
吃过苦头后阿鸢就长了记性,这世上除了爹娘不会再有人包容她的小性子。
“替我更衣吧。”
“是。”春桃点头应下,将杯盏放在桌上,转身去开衣柜。
“世子爷刚回来,老夫人定会高兴,要不主子穿这件石榴红的缕金百蝶穿花银袄,看着也喜庆?”
说着,春桃就将衣服拿出来。
阿鸢摇了摇头,“青色那件即可。”
老夫人不喜她张扬,而且通房穿红色本就越了规矩,这袄裙做了阿鸢一次也没穿过。
“是。”
春桃郁闷的放下,将那件青色对襟长袄拿过来给她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