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碧桃天上栽和露(3 / 7)
去看他,缓缓问道,“所以,管壬以为?”
江尉甫跪下,朗声道,“臣以为,桑家nv——该sha。”
御书房头顶的那把龙椅上,似乎传来几不可闻一声叹息。
殿内鸦雀无声,滴漏响了不知多久,龙涎香薰得人暖融里犯困,在江尉甫以为得不到皇上回应时,才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并不算回答的话,倒显得有些对不上名目。
姬佑看着殿内袅袅青烟,眸光似乎放得很yuan,只是开口——
“桑氏,不会有孕。”
皇帝默然顿了顿,回神一刻眼中便又是sha伐果断,帝王威仪万千,眼眸中只是社稷江山,丝毫容不下旁的温度。
他继续沉声道,“朕早有防备。”
入夜后,皇上再来坤宁g0ng,连晚膳都没用,小喜子抱着一堆折子,直接陪着皇帝进了书房。
桑蕤带着g0ng人给他请安,皇帝步履匆匆,连个正眼都没给皇后,直接应了一声便把自个儿关进了书房。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什么也没说,站了会儿,便吩咐底下人莫要去打扰他。
直到了两个时辰后,皇后才亲自捧着一盏热汤扣了门。
里头皇帝允了一声,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皇帝侧坐在灯下看折子,面前一大堆公文,皇后默默轻手轻脚放了汤碗,然后便坐到榻上去继续手里的刺绣。
两厢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是他先沉不住气,瞥了眼灯下变了个人似的皇后,到底轻咳一声。
桑蕤指尖一顿,便站起身看他,“皇上可是要添茶?臣妾唤雪竹她们进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没说话,许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折子,垂了眼问她,手指敲着书案,“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皇后没有装傻,只是摇头,“臣妾没有。”
他终于蹙眉,直直看她的眼睛,似乎要确认这话里的真假,“为何没有?”
今日选新人进g0ng的事儿前朝一片沸沸扬扬,他不信她竟没收到一点儿风吹草动。
皇后双手握在一块儿,语气平静得一听就是经过不知多久的深思熟lv,答道,“皇上不同于其他人,皇上的子嗣更是整个大昭的依仗。臣妾入g0ng半载无所出,后g0ng是应该早日充实新人,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国统。”
她说完了这番话,深x1一口气,才看着他,笑起来,“臣妾早知……会有这一天的。”
这笑苦得像茶汤似的,简直没眼看。
姬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x口起伏一瞬,到底低低笑了一声。
说什么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么。
本以为桑氏会哭闹,会纠缠,甚至蛮横阻拦,他便要施以君威弹压,可她都没有。
她平静又大度地说出这样的话,接受这个事实,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既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用君主赞赏的语气夸她,“皇后能这样想便最好。往后新人进了g0ng,你们好好处,不管谁晋位份,你总是中g0ng,没人压得过你去。”
她忽然看着他的脸,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次涌上来。
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开口问问他——
位份上没人越得过她去,那他心里呢?
在皇上心里,是否也没人越得过她桑蕤去?
话到了唇边,就要跑出来,她却花大力气咽了下去,然后慌乱垂下通红的眼,紧紧握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只是笑道,“夜深了……臣妾今儿个身子不大好,坤宁g0ng的烛火点得不如御书房亮,皇上若有要紧的折子看,不如还是……”
赶人的话到底没说全,他却也都懂了。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手指蜷缩一瞬,僵了片刻,收了回去。
他负手,绷紧下颌点点头,又是那派漠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既如此,皇后早些歇息罢。”
她默不作声地福身相送,听得清清楚楚,他走出坤宁g0ng的书房,一共是一十九步。
殿门关上,他离去,像是ch0u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皇后跌跌撞撞地摔在软榻上,看了眼沉沉的夜se,忽然懂了。
新人还未至,便已是如此。
一茬一茬的貌美g0ng嫔常开不败,g0ng里的夜,大抵往后都该如此度过。
朦胧中听见外头g0ng人慌乱相送,皇后撑着额角靠在软榻上,只觉得很累,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汪嬷嬷端着茶盏进来,缓缓走到她身后给她按着额角。
她一时间便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涌上来,捂住眼睛,轻轻开口问,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话,像溺水的人想寻个出口,“嬷嬷,我心里难受。”
汪氏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回应她,“娘娘心里苦,奴婢省得。”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皇后喃喃自语着,“我从前从没有过,x口痛得发颤,一阵一阵儿的,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哽咽,“我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那副完美面孔了,也不至于教他走。我多想……”
她的泪珠挂在下巴上,扑扑簌簌往下掉,“我多想他抱抱我,跟我说点儿什么……说他在意我,心里疼我,不能没有我,说我是他心上珍重的人,就和我珍重他一样……”
“我是……”她一声呜咽,听起来像夜里t1an舐伤口的小兽,从喉头连着心口,不自觉便把所有的痛都带了出来,“我是什么都不要了,礼义廉耻,父母后路,都断了,才进g0ng跟着他的呀……”
嬷嬷说不出话,温柔地用手一下下顺她细瘦的脊背。
她却又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自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这些,一切都是我强求,是我……自作多情。”
嬷嬷终于摇头,宽她的心,“娘娘莫要这样想,皇上待娘娘,是特别的。”
复又到底不忍心,轻叹道,“只是皇上是君王,君王本身便是天下的特别,君王的特别……也不能与旁人相同。”
“特别,”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又笑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一双眼盛着未g的泪花,看着菱花窗下的飘摇烛火,倒像是忽然清明了几分,“君王心中哪有什么特别。若真特别,这三g0ng六院早不就空了么。”
汪嬷嬷大惊,几yu来捂她的嘴,压低声音俯身,“娘娘怎敢说这样的话?”
皇后叹着气儿笑道,“是了,我大逆不道了。”
嬷嬷看她这样,实在是跟着难受,入g0ng多年才养成了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沉wenx子,如今到底也不得不破戒,“娘娘可知,后g0ng诸人里,中g0ng须得做到什么之最?”
她顿了顿,眼睛红红地去看嬷嬷,“皇后……应是最ai皇上的nv人?”
嬷嬷眼底盛着她看不懂的悲悯,只是摇头。
“娘娘,须得是这后g0ng最聪慧、最清醒之人。只有娘娘心如明镜,才不至于乱了分寸,晓得众人最在意什么、都要求些什么。知道了这些,娘娘才能利用人心里的yu,去治理好这后g0ng,平衡这许许多多的nv子。”
她便沉默了下来,面上是一派的哀戚。
嬷嬷轻声问她,“娘娘可是觉得做到这一点,太累太难了?”
皇后垂眼,朱唇扬起,摇了摇头。
“不是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