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01 谁说我今晚只陪一人睡?(8 / 15)
姜执己挂掉了前台的电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泠栀身上。
浅金的头发,碧绿的眼睛。
记忆深处的小提琴,奏响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在循环奏响。
姜执己眸子幽深,他的心绪烦躁,太多的情绪翻涌,持续地冲击着理智的堤坝。他从没想过沉淀多年的记忆,还能在他的人生中再度泛出浪花,手中的珠串打得发响,发热。
掌心的炙热无时无刻地提着他的理智。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薇薇安。
他不糊涂。
他只是在衡量自己装聋作哑的代价。
酒店的服务人员敲响了门。
姜执己手中的串子停了下来,他取过医药箱,简单地给泠栀伤口消毒过后,缝合起翻卷的皮肉。
姜执己的动作干净、利索,持着弯针和线的手,稳得像机械。
泠栀的冷汗渗了出来,睫毛不住地抖动,是要清醒的前兆。
到底还是痛的。
姜执己加快了手下的动作,收了线后,才看到了泠栀缓缓睁开,又生涩眯起的眼睛。他走过去,调暗了房间的灯光,好让泠栀能够睁开眼睛,又把简餐的托盘放到了泠栀身侧的桌子上。
“先把饭吃了,再吃退烧药。”
迷迭香蛋卷、蜜瓜火腿、坚果酸奶杯……这不是半岛酒店常见的早餐。
没有海鲜、没有碳水。
泠栀愣了一瞬,猛地想起自己和姜执己提到过自己的忌口,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能记下来,他没有去动姜执己准备的早餐,只是抬头看着姜执己。
“如果不知道从何问起,就从你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开始问吧。”姜执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泠栀想要撑起身子,他浑身酸痛,缝针的手臂使不上力,痛得嘶出了声。姜执己见状,拿起身侧的遥控器,对着床,帮泠栀将床垫调整到了一个他可以坐起来的位置。
泠栀眼中的不解更甚,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思绪。
“关于我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瑰丽山庄失火,杜里·阿尔伯特的妻子泠玫,新婚之夜遇难,你是唯一嫌疑人,”姜执己沉声开口,“新闻上说的,我差不多都知道。”
泠栀的拳头窝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姜执己,“我没有杀我姐,我不是……”
“我知道,纵火的人不是你。”姜执己打断了泠栀的话,“你姐姐遇难的时候,你和我在一起。”
泠栀靠了回去,眸子也垂了下来,语意中透着些哀求,“你能不能……帮我做个不在场证明……?”
“然后呢?”姜执己平静地看着他。
“然后……”
泠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清楚然后会怎样。
证明自己不是嫌疑人,然后指望警方重启案子然后继续调查吗?
泠栀自嘲地笑了。
谋杀阿尔伯特上将的妻子后全身而退,制造所有的证据链逼迫罗兰德结案,还将脏水泼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连杜里都没有办法抗衡。
这样的凶手,难道指望警方就可以吗?
泠玫的案子充满了未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团迷雾,泠栀思绪乱得很,他不擅长动脑子的事情,尤其是推理,他抓着自己的伤口,企图用疼痛,镇静烦乱的思绪。
姜执己皱着眉,站起来,挟住了泠栀挤压小臂伤口的手,抵在床头,制止了他自残的行为。
“凶手的作案时间你是清楚的,杀人手法疑似纵火,目前待定,重点在杀人动机上,你姐姐,或者你姐姐的丈夫,杜里·阿尔伯特的家族有仇家吗?”
泠栀摇摇头。
杜里出身阿尔伯特家族,这是个源远流长的贵族,自成一脉,远离政治中心,鲜少树敌。
为数不多的几次引起媒体轰动,陷入舆论风波,泠栀都清楚。除了七年前,杜里购置庄园,命名瑰丽,以此向泠玫高调求婚,便是官至上将后立即为泠玫举办的盛大婚礼。
而泠玫,更是没有仇家。
最开始的失乐园,是泠玫母亲经营的一家小店,主要收留一些失去工作能力的妓女和妓子,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泠玫母亲过世后,失乐园继承给了泠玫。
泠玫接手失乐园,保持着和她母亲一样的经营理念,虽然捕蟹车上救下泠栀之后,失乐园因泠栀的存在迅速火爆,但泠玫没有局限于眼前的利益。
她带着失乐园的所有人一起,发动了性工作从业者平权游行。
泠玫倡导艺妓顾客互相选择的经营模式,抹杀了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性工作从业者也不再受人剥削,拥有基本的人权——尊严、自由、生命。
在泠玫的呼吁和号召下,人口贩卖的产业在红灯区销声匿迹,拜伽洛的犯罪率直线下降。政府也出台了相关政策保护性工作从业者的基本权利。
拜伽洛合规管理后,不但没有萧条之势,反而成为了颇具规模的产业,带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减轻了拜伽洛警方的负担,形成了双赢的局面。
拜伽洛的性工作从业者,无论在不在失乐园工作,都受益于泠玫。
泠玫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失乐园上,在拜伽洛备受爱戴,从无仇家。
姜执己思考了一瞬,递给他退烧的药和水,“既然没有仇家,那凶手想杀的人,真的是泠玫吗?”
泠栀接过的瞬间,瞳孔骤缩,身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凉意顺着脊柱向上爬,脑海中闪过罗兰德说的话。
——你以为他们想杀的只有你姐姐吗?你非要把自己赔进去才肯作罢吗?
如果凶手想杀的,其实是泠栀自己呢?
泠栀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男人,那是他的父亲,是他的爱人。也是将他亲手沉入深海的罪魁祸首,是杀人犯,是刽子手。
窒息感将他包裹了起来,泠栀喉结上下滑动,哽咽了一下。
不可能。
泠栀快速地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诞的推论。
那个男人七年前就应该死了,被灌在滚烫的岩浆里,包裹成石块,躺在海底,如他坠海前的诅咒一般,堕入地狱,永不见天日。
泠栀大喘着气,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手心浸出了汗,玻璃杯滑了下去,水洒了整个床单。
泠栀呆呆地看着浮在被子上的水渗进去,不见了踪影,才终于缓了过来。
是的,那个男人死了。
他平复了思绪,质疑,“你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会觉得凶手想杀的不是姐姐?”
姜执己沉默了。
泠栀攥着被子,拧了起来。
姜执己说过不会骗他,但姜执己没有说过不会对他隐瞒真相。
起初。
姜执己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纵火案,直到警方将矛头对准泠栀,一向不作为的各个部门,竟然在两天之内完成了案件的调查,按死咬定泠栀是凶手,姜执己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同一时间协调这么多个部门,为了一个只有一人死亡的纵火案赶工,在这个国家,就算是政府出面,也绝无可能。
姜执己心下一片骇然。
能将打通各个关节,闭环所有证据,将案件处理得如此天衣无缝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姜执己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推论。
再加上泠栀声称,为泠玫的尸检报告签字的人,是臻如理。
这个线索,让姜执己锁定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