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1 / 3)
许贯忠在老曹耳边低声道:“这个狗儿,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王庆等无眼,不知重用。”
萧嘉穗亦是毫不掩饰眼中赞赏,点头道:“此子天资纵横,非是等闲人物。”
曹操点头道:“且观其行事。”
却听段狗儿又道:“第二条路,便是降了官兵,大家去杀晋贼,立功洗了贼名,回家复为良民。”
有人听了便叫道:“不是又受官府欺压?”
狗儿叹气道:“鱼吃虾子,虾啃泥巴,你不愿为民,便去当兵,一刀一枪挣个功名。再说,楚王这场闹乱,朝廷也未必想看见,我瞧着至少后面几年,多少要厚待我淮西百姓,至于再以后的事嘛,你能想那么远么?”
那人笑道:“我想个屁,我饿的慌,就想明日吃汤饼。”
淮西群贼闻言,尽皆捧腹大笑。
老曹忽然泪流满面,高声道:“淮西汉子们,今日随我杀贼,若是不死,明日管教你们汤饼吃饱,碗碗有肉!”
淮西群贼先是一愕,随即高声欢呼,无数汉子叫道:“早说有肉有汤饼,早去杀晋贼也,还扯这多废话作甚!”
众贼纷纷跳起身,挥着刀枪齐声呐喊:“杀晋贼啊,杀了晋贼吃汤饼啊!”
潮水一般涌向晋中军的地面。
曹操一时情难自已,拉着许贯忠流泪道:“贯忠,这一仗不需你打了,你快马去见童贯,让他令火头军准备足够的汤饼,每碗都要有肉三两!”
真所谓:莫笑曹公泪雨磅,多情自古断人肠。若得汤饼两餐饱,谁举刀剑一命亡。
西京一乱贼杀贼
日未东升,天色初白。
一干嚷着“吃汤饼”的淮西贼,燃烧起最后的狂热,杀向满脸茫然的晋中军。
又有许多淮西汉子,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便听得外面尽是同乡老铁们兴奋地狂呼:“杀晋贼啊,杀晋贼,杀尽晋贼吃汤饼啊!”
脑袋犹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已在乡音和汤饼的召唤下,下意识提起兵器,跟着人流杀将出去。
西京城中,晋中军数量虽然多些,却架不住对方先下了狠手,一个个据点、驻地,被淮西军浩荡冲来,顷刻间都乱成一片。
许多晋中军睡眼朦胧,甚至未及提起刀枪,便遭人群所淹没——恰如遮天蔽日的蝗虫群,扫荡过茂盛的庄稼地,所过之处,只余狼藉。
这两支军在城里杀得天翻地覆,淮西军毕竟驻扎已久,熟悉地形,渐渐分为数队,分别攻击晋中军驻地。
曹操也将官兵顺势分为数股,一则助攻,二则临时担纲执法队,凡趁机冲击商户人家的,无分晋中淮西,尽斩无赦。
却说晋中军主将钮文忠,搂着西京的花魁娘子睡得正香,忽听得满城杀声大作,一惊而起,甲都不及披,赤裸着半身,匆匆提剑而出。
只见淮西军潮水般涌入他所住庭院,手下亲兵一边和淮西贼交战,一边乱纷纷叫道:“了不得了,淮西这干贼骨头,都造反也。”
淮西群贼听了纷纷叫骂:“你等才是反贼,我等淮西好汉,奉旨杀贼。”
钮文忠满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谁反了谁,好在本能反应还在,连忙拔出宝剑,冲上前连杀了几个敌人,勉强守住庭院不失,被那血腥气味一激,脑中方才渐渐清明:罢了,必是段五这厮,吓破了狗胆,开城门投降了宋军也,这个没胆的撮鸟,岂不害苦了我也。
正值叫苦不迭时,忽见他麾下熊威将于玉麟顶盔贯甲,带个偏将桑英,领数百人杀来。
于玉麟策马冲入敌群,提枪乱刺,淮西军没有大将抵挡,一时纷纷倒地。
待将这伙儿淮西军杀散,于玉麟急忙叫道:“钮大哥,此城守不住了,快随小弟杀出去。”
钮文忠定了定神,连忙找到他三尖两刃刀,提了上马,沿路不断聚拢自家兵卒,跟着于玉麟从东门杀出。
其余曹洪、石逊、赫仁几个偏将,也看出事不可为,各自领人杀往城外逃命……
这场大战,自凌晨起,一直战至巳时方休,满城大小街道,路面上鲜血成溪,许多重要街口更是尸积如山,城中百姓关门闭户,都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半步。
曹操派人统计伤亡,淮西军两万五千人,战死四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晋中军三万人,战死一万三千余人,降六千余人,泰半带伤,其余的都抢出城逃命去了。
至于官军,倒是只有二三百伤亡。
曹操占了府衙,一面令人四下张贴安民告示,延请郎中看顾伤兵,一面令人童贯处报捷,及至午时,杜壆、袁朗两路兵马各自进城,两路共生擒贼兵四千余人,都一发关入兵营。
杜壆、袁朗喜滋滋报功:竺敬斧劈偏将曹洪,柳元枪挑偏将石逊,腾氏兄弟生擒“铁蜻蜓”钮文忠、熊威将于玉麟,偏将桑英,却是袁朗一挝打杀。
贼之偏将赫仁,领了一千余人左冲右撞,慌不择路下冲出东门,恰遇着童贯领大军往西京开来,自以为必死,舍命撞了过去。
谁料童贯的兵马虽多,却是此前一早杀崩了的,军心士气,皆在谷底,明明有数万大军,眼见赫仁“凶狠无比”杀来,当场就要炸营。
关键时刻,却是西军老将刘延庆一声怒吼,只率七八骑敢战之士,舍命杀入敌群,飞马一刀,劈得赫仁落马。
这老将军英姿不减当年,跳下马割了人头,复回马上直立起身,高举赫仁人头,纵声大呼:“尔等将领已死,再不投降,尽皆无葬身地也。”群贼惊惧,纷纷跪倒请降。
童贯惊魂未定,大怒之下,当即拿下几个先锋战将,各打了二十军棍,留职听用,又狠狠夸赞刘延庆之英勇,待大军开入西京时,日已西斜。
曹操早在府衙设宴,请童贯等庆功,童贯坐了主位,亲执曹操之手,坐于自己身旁,其余将校,各按职位高低,分别落座。
饮了几杯酒,童贯心情渐渐转佳,起身来,睥睨四顾,高谈阔论:“西京城墙高厚,又有伊水、大河屏障,自古便是难克之坚城。何况兵法有云:十则围之,而贼兵两方合力,兵力犹胜于我,此等情形,即便古来名将,怕也只得踟蹰于城下也!”
说到这里,神色越发自得,声音越发宏亮:“然而老夫与诸将,禀君王之命,携疲惫之师,夙夜兼程而来,激战五日,力克名城,此千古罕闻之武功也!诸位将军,且为大宋贺,为陛下贺,为吾等贺!”
曹操随着众将一同举杯,高呼饮胜,喝酒之余,心底倒也暗自佩服:千年以来,打仗的水平不见得有多少变化,做官的本事却是一日千里。听人家童枢密这几句话,多么高明——
千古难克之坚城,敌众我寡之局面,敌军以逸待劳,童大帅携疲师,“激战五日,力克名城”,老曹作为一个亲历者,听了都觉得热血贲涌,何况远在二三百里之外的皇帝老子呢?
当年十常侍之流,可万万木有这等水平也。
酒至半酣,宋军众将纷纷起身,争相敬酒,莫看一个个未必识得一箩筐大字,说起话来,却各个口吐莲花,盛赞童贯之武功,神情之谄媚,用词之无耻,直叫人恶心欲呕,童贯却如逢仙乐,直听得满面春风。
那些将官本领虽然不济,眼色却是个顶个高明,见童贯拉着曹操同坐,心知老曹眼看就要当红,于是敬完童贯,都把酒来敬曹操。
曹操推辞不过,饮了十余杯,酒意渐渐上涌,斜着眼觑去,只觉满堂之人,无不难入眼目:一个个喝的猪头发红、驴耳带赤,带着虚伪的笑意,踉踉跄跄彼此敬酒,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