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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的塑料瓶摆成塔形,这是他交稿之前的仪式。他检查了一遍主审的邮箱,点下发送确认键,拉伸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连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也变得悦耳了。
17
傍晚的时候,大平挎好相机包出门拍照,走到楼梯口的位置被白岩从背后抱住,他手掌因为激动而冰凉,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
白岩说他的稿子过了,两瓶可乐的工夫就收到了回执,主审竟然没有返稿,并且承诺会马上做成歌曲,配置顶级的录音棚和混音师,拿给当红团体去唱。
“恭喜。”大平握住白岩放在腰部的手,“早晨的事情……再次向你道歉……”
白岩的心情非常好,全然忘了几个小时前自己是怎么逃开的,他没空计较自己不可靠的记忆,语调轻快:“啊,那个,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瑠姫くん。”
“嗯?”
“要和我一起去看晚霞吗?听说今天会出现罕见的雨幡洞云。”
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包才找到了最佳观景地点,是一块相较平整的草地。野草已经泛黄,无精打采的,只有山风吹过时才例行公事地摇两下,恐怕是不想驳了山风的面子,不然它肆虐起来,自己便会被连根拔起,失去来年返青的机会。
云层缓缓聚集,好似一层粗糙的白色亚麻布罩在天际,不断向四周拉伸,终于承受不住,被拉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缺口逐渐变大,透出了淡玫瑰紫色的天空。
大平换了一个更长的焦,调了好几次白平衡,扛在手上猛按一顿快门。
白岩在牛仔外套外面又穿了一件皮衣,即使套在一起也是空荡荡地架在他的身躯上。他没有穿那件旧棉袄,这勉强算是一场约会,想要正式一些,所以在此之外还拿出了压箱底的ehearts针织帽。有点冷,他的头靠在大平的肩膀上,说:“这景象好像电影里外星人降临的前奏。他们会架着ufo拜访地球,为了表示礼貌,先让云层开路。啊呀,是哪部里面的梗?”
大平一动不动,待太阳又下落了三公分,他才开口:“没有这样的电影呢。”
“喔,我记错了,不对,那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瑠姫くん,”大平关上相机的电源,“你认识an吗?”
“alien?外星人吗?我当然不认识了,如果认识的话,我现在应该在什么国家安全局了吧,或者被抓去研究,为了全宇宙和平做贡献?”
“也是,瑠姫くん怎么会认识他呢。”
山风比刚才温柔了一些,天空上的气流也发生了变化,云层开出的洞开始收缩,较厚的地方形成了水母一样的块状物。
“指的是这里的水母吗,明日预警有说会看到死去的水母,原来是指聚散不定的云。”白岩恍然大悟。
“好巧,我这里也有‘死去的水母’呢。”大平挪了挪屁股,离白岩更近了,“或许某一天,我们会收到三条同样的预言呢。”
“那太可怕了吧,共享同样的人生吗?”
“你嫌弃我。”大平鼓起嘴巴。
“没有,最喜欢祥生了。”
“我也是。”大平啄在了白岩被晚霞染红的脸颊上。
18
白岩当天入账了一笔不菲的稿费,回去的时候all了楼下自动贩卖机里的可乐,大平不忍白岩瘦小的身板承受太多重量,三打500毫升的都帮他抬进了屋子,出了一脑门的汗。
白岩拆开包装抛给他一瓶作为酬谢,说:“这不比柚子醋好喝吗?”
“no,柚子醋世界第一。”
“祥生在奇怪的地方就很倔强呢。”
“瑠姫くん也有倔强的方面不是吗?”
白岩笑着摇摇头,不打算跟他争论下去,当着他的面脱了上衣,换了宽松的t恤。
大平问:“今晚我可以睡这里吗?”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别人待在我的房间,不过祥生的话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我可什么都不能给你喔。”
大平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说:“只是单纯的睡觉,因为……我好像,依赖上房间里有人的感觉了。替我高兴吧,瑠姫くん,我差不多要从那个男人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今晚是不是该庆祝呢,我也从很多个男人的旋涡中抽离了,只是喝可乐的话不够吧,我们通宵看漫才大赏怎么样?”
木サのメ汤不是纸醉金迷的池袋北口也不是灯火通明的祗园游郭,山中旅店里实在没有什么夜晚娱乐项目,有的只有寒蝉的凄切和乌鸦的哀鸣,在持续降温的时节让人有点难过。两人洗完澡挤在被窝里倒是暖意融融,可乐早已经恢复了常温,却还是乐此不疲地冒着泡。
白岩不时笑得难以自制,有些梗大平虽然不懂,被白岩感染了也跟着笑。不经意间到了后半夜,白岩在放广告的期间才想到,明日预警发来了新一天的预言。
“?”
阳光,氧气,水。
两个人得到的预言一模一样,仿佛之前在山上的玩笑话才是预言。并且,这三项预言,是再普通不过的生命三要素,随处可见,触手可得,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似乎是app背后的开发人员因为早餐的咖啡浓度不够而犯困偷懒,用脚输入了三段代码。不能指引人拍照,也不能帮助人写歌。
两个人如同被撤销投资的老板和被收回土地的财主。
再搞笑的表演也没办法共情了。白岩关掉吵闹的视频,问大平:“明天会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吗?”
“早晨睁开眼睛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或许瑠姫くん使用它之前的顾虑是对的,那种东西一旦依赖上,就会被绑住手脚。”
“被绑住也挺好的,不是吗?”白岩喝了一大口稿费换来的可乐。
19
雨幡洞云是落雪的前兆,他们还没来得及感慨秋天怎么会来雪,窗外便已经飘起了冰晶。木サのメ汤的地形复杂,兴许是哪里产生了奇怪的对流,造成了特殊的天象。
室内气温也随之骤降,后半夜夸张到了滴水成冰的零下。关了灯,大平蜷缩在白岩的怀中,听白岩絮絮叨叨,平成时期兴起的乐队,死亡金属摇滚的编年,还有那些年坏掉的吉他,有一搭没一搭,在快要合上眼的时候天蒙蒙亮了,冰晶转为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肆意而下,染白了几重灰蓝色的山顶,在琥珀似的白杨树上盖了一层被,天空透出胡粉色,像糖水片中堕落又性感的挑逗。
这样的景色,所有的摄影师都会心向往之。
“祥生想去拍雪景,对不对?”
“和瑠姫くん在一起,我眼里已经没有雪景了。”
他们裸着上半身接吻,冰凉的四瓣唇摩擦取暖,舌尖介于固液之间,流动在两人的贝齿上。
大平胸前耸起两座小丘,乳晕是深一些的樱红色,像经过反色处理的此时的远山,白岩埋下头吮吸,山尖的雪,在口中膨胀成甜蜜的瀑布。
白岩的脊椎骨好似蜕皮的蛇,纵卧在背部长出新鲜而柔软的鳞片,大平一路数他的骨节,接着停在了两朵臀瓣的沟壑间。
床单皱成一团。
他们用嘴巴和手指让对方高潮,事后热得掀开棉被,又被一阵凉风打回原形,相拥在一起,似乎明天永远不到来也无所谓,时光停摆,再也收不到任何预言,在阳光氧气水里沉眠,在漫天大雪中只看到彼此。
本可以雪一直下,一直平静下去的。本可以。
20
大平借用白岩房间自带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