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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碎了一个角。
念念低呼一声,有些慌乱,“青姐……这是你最喜欢的簪子……”
她在微醺的迷蒙里依稀想了想,好像是刚入府那年,有一回和饶五爷逛街市的时候一眼看中的,贵重倒也不算,只是这缠金的手艺好,整个簪子瞧起来都漂亮,她从前最觉得碧玉缠金俗气,可原来这细细的金丝也能掐得妩媚多姿,金se细蛇绕着树枝一样,就这么钟ai了许多年。
再一抬头,瞧见白泽举着酒杯,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她。
刚涌起来的那点唏嘘便也散在他眼里了,竹叶青难得笑了笑,挥手说“无碍”。
簪子,夏花,心ai,和人。
原来都有重新回来的那么一天啊。
这宴席是西海帅府的家宴,尚且算自由,亥时刚过便散了。
竹叶青今儿穿了身紫se的旗袍,袖口仿着西洋裙装的样式做松散了些,有一点点荷叶边的意思,念念扶着她缓步往后院走,她是喝多了些,步子不wen,一手自己去找墙扶。
走到后院长廊的时候,她撑着柱子歇口气儿,念念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终于找到当口抱怨,“青姐今日怎么好教白七少爷坐在末席?华京的一把手,来咱们西海赴宴,还不是当座上宾伺候着?这实在不妥,也亏得七少爷心宽不在意……”
竹叶青听了这话猛地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是啊……怪不得哪儿说不上来的不对。
她怎么会,潜意识觉得白泽是自己人,给他安排在哪儿都不会生气,所以就忘了他华京当家的身份,给人家随便安cha在了门口?
这无端滋生,又无孔不入渗透的亲昵,让她心生一丝惶恐。
“我……”
念念叹口气,“您呀……别仗着七少爷脾气好,万一惹急了,可怎么哄呢?他不在意,华京也不在意么?”
竹叶青无力地抿唇,被小丫头劈头盖脸说得一个字儿也回不出来。
半晌,她染了嫣红蔻丹的手指从柱子上滑下来,“是我疏忽了,往后你直接与我说,不必有什么顾忌。”
说罢,便瞧着廊下那盏孤灯映照下池水里一只游鱼出神。
许久才几不可闻地问念念,“我这事儿,对他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他那样一个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的人,为我去坐末席。”
念念沉y一下,“过分是有些……可七少爷既然应了,便是都依着您,自然不会计较。”
话音未落,竹叶青蓦地起身,扶着柱子摇晃两下站wen,发丝都松散了些许,忙唤人问,“七少爷回房了么?”
底下人支吾着说不出话,恰巧一个小厮快步跑上来请安,双手奉上一个红丝绒包着的细长木盒子,“回禀青帅,白七少爷已经动身回了华京,这是他临走前特意嘱咐要小的交给您的。”
竹叶青怔在原地,“他走了?”
他从没说起过要回华京,这么急地走……
“可说是出了什么事么?”
小厮想想,摇头,“并未留话,只说要青帅等他,好好地,勿要挂念。”
她徒然挥挥手教人下去,忽然觉得浑没力气,接过盒子,看了会儿子方缓缓打开——
一根成se极佳的羊脂白玉步摇簪,手工艺jg巧,簪头一点浅浅翠se,恰巧雕成枝头含ba0海棠花的模样,花蕊若隐若现,细看去,竟有莹莹点点的金se。
huax借着弧度坠下三颗明珠,光泽温润,层次分明,轻轻晃动便可听见悦耳的珠玉声。
簪子底下压着张对折的白纸,她ch0u出来,打开一瞧,顶上字t潇洒苍劲,上头是他留了句话,四个字儿——
予我明珠。
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她在夜里,眼眶猛地一瞬发烫。
竹叶青小心再次把那张纸对折,放回盒子盖好,然后才抬手,自己抿了抿鬓边的碎发,拢平整后,将那支白玉明珠步摇cha入乌黑云鬓之中。
明珠知意,铭感于心。
得奉掌上,三生涕零。
念念瞧她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上前托着她手臂道,“姑娘别伤心,咱们派人去问问,看七少爷哪天回来?”
竹叶青定然问不着白七什么时候回西海,因为兔子从睡梦里被七少爷摇醒以后直到现在骑在一路北上的马背上都没寻思过劲儿来……
当时白泽问他“兔爷,敢不敢跟我去西海监狱玩一圈儿?”他怎么就睡得哈喇子直流,还能一个鲤鱼打挺儿坐起来破了音大骂——
“有他娘的不敢的?!陆海洋那个狗日的孙子,吃爷爷一ji8!!!”
他人还是懵的,可此刻星月披身,胯下良驹摆出千里奔袭的架势来玩命儿跑,直到了七十里外,华京一队人马跟上来朝白七少爷行礼,他才如梦初醒。
“七……七爷,咱们真去西海监狱啊?!”
白泽利落下马,把马鞭扔给旁边人,笑着抬头看他一眼,“怎么着,兔爷怕了?”
兔子g涩地咽口口水,也下马,“那哪儿能啊!我就是……问问你们准备好没有?”
白泽拿过一袋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伸手递给他,兔子接过,听他道,“有什么准备的?再准备不也得亲自去那鬼地方探一圈儿?陆海洋要调派人去南山,这是个最合适的机会。”
兔子喝了水,咂0咂0嘴,看着水壶口寻思了一会儿,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青姐知道不?”
白泽从怀里0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让她知道做什么。”
“就……咱们这么点人,直闯西海监狱啊?”
周围人忽然都哄笑起来,白泽挑眉,“怎么,兔爷看不起咱们?”
他伸手一指,“黑球儿,曾经在英国皇g0ng里偷出来过公文。”
兔子目瞪口呆看着不远处一个大汉朝他吹了声口哨,白泽接着换了个人,“大钟,几年前在百米外打爆过美国佬儿的pa0车。”
眼见这小子下巴都快脱臼了,白泽把手指往黑暗处一伸,问他,“这是几?”
兔子看了一眼,“七爷别逗我了!你这b划的是个啥?四个指头全屈起来了。”
白泽笑着收回手,“这不还有位黑暗里目视千里的兔爷么,咱们这群能人异士,怎么就不行了?”
兔子忽然被夸,黝黑的脸上红起来,信心一下子倍增,好像自己就是那被选中的盖世英雄,“那,这么说,咱们这群人还真能给陆海洋那孙子的西海监狱掀翻咯?”
白泽觉得好笑,手指飞快掐了把他脸蛋儿,“也没那么保准,毕竟陆海洋心思y毒,怕是有圈套等着咱们往里跳。”
兔子傻眼了,“那咋办啊?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不好说,”白泽把那根烟扔在地上踩灭,伸手把烟盒子扔给黑球儿他们,“不过就算出不来了,陆海洋关着我在里头,我就早晚能弄个地图出来给你们青姐送去,这么想想也不算亏。”
兔子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寻思半天问他,“七爷,你这是……为点啥啊?”
白七少爷便抬头,看着夜幕里的浩瀚星河呼出口气,“为娶你们大帅啊。”
他口气平常,“你想想,到时候我娶了她,西海和华京就是一家的,我又是她男人,不就等于不费一兵一卒收了西海?娶个老婆还带一整个西海岸,多值。”
兔子看着他那副笑模样,把去趟地狱说得跟回家一样轻松似的,一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